五年II 【湮负雪】
4.
海神历328年。
“喂喂，那边的人，赶紧把东西都搬过来啊！”
“快点快点，海神大人还等着呢！”
“火都准备好了吗？渔船呢？”
……
纷纷攘攘的人群，指挥的人们说着古老的日本语，发音晦涩但却又有一种奇特的魅力。
“今年的供女小姐到了吗？”舟曳祭的主负责人先岛池大声的问着。
“选好了！是藤野家的美织！”有人大声回答他。
“人在哪呢？更衣了吗？”先岛池又问了一次。
旁边正在忙活布置的龙马京一郎扭过头来说:“小姑娘在房间里头打扮着呢，那可真是个有胸有臀的好妞啊！我们海神大人肯定喜欢。”
先岛池点了点头，暗道:“我去看看。”
供女小姐的化妆间里传来了细微的哭泣，先岛池在门口停住了脚步，犹豫了一下，敲了敲门。
藤野美织听到敲门声，连忙用宽大的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，端坐之后清声道:“请进吧。”
先岛池推门进来，自己找了个箱子拍了拍灰就坐下了:“你好像很不高兴。哪个姑娘家嫁给海神大人会不高兴呢，而且你还能够拥有胞衣。永远生活在海里。”
藤野美织端坐着，精心装扮过的脸蛋在摇摇晃晃昏黄的灯光下依旧美丽万分。“确实，嫁给海神大人几乎是每一个女孩从小到大的愿望，能够像个公主一样，被人们敬仰，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。可以在海底世界自由穿梭，这是多么棒的事情啊。”
她轻轻吐出每个音节，波光粼粼的眼睛里映射出镜子里的自己。她就像是遗世的美人，静静地等待着被人怜爱。
“你舍不得你的父母吗？”先岛池并没有任何想帮助这个少女的意思，他只是按部就班的聆听这个少女在下海前的倾诉。难得，竟是个不愿意下去的。
听完先岛池的问话，藤野美织冷哼一声，嘴边倒是有了一丝自嘲的笑意。
“父母?他们巴不得把我赶紧嫁给海神大人，好拥有一笔钱财。”
“可是……又有谁能知道，早已有了心爱之人的女人，又怎么会愿意嫁给海神大人呢。”藤野美织长长的睫毛上挂上了一滴泪珠。
先岛池皱了皱眉，站起身:“好好珍惜你在陆地上的最后一段时光吧。无论你怎么想，你都即将成为海神大人的妻子，你可以再哭一会，但是记得把妆补好。”说完，先岛池推门离开了房间。
“先岛先生，”藤野美织叫住了他，“你们海人是不是有一本书，叫《海志》啊。”
先岛池回头:“你马上就会看到它的。”
“海民，存于海，上岸为人。若与陆人繁衍，其后代多不可存于海，可存于海者，名聿民。聿民者，眸呈灰蓝，其寿止于烛九阴。”藤野美织轻声吟诵着，像个虔诚的信徒。
先岛池诧异地回头:“你怎么会知道这段的?！”
“我是不是，要成为聿民了？”藤野美织的眼神里揉杂着痛苦与无奈。
先岛池终究还是狠下心来，沉声回答:“是。你马上就要成为聿民了。如果你在海神大人身边表现的好，你就会被海神大人赐为海民。”他赶紧离开了，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。
“哈……哈哈……”藤野美织扶着化妆台，身形不稳。“竟然是这样的结局，是这样的结局吗？”她对着头顶的灯大笑，眼泪打湿了艳红的嫁衣。
海边的沙滩上奏起船祭之歌，藤野美织站在船头，嫁衣长长的裙摆拖在船上，简单的几件头饰却足以衬托出她的美丽。她凝着脸，仿若含苞待放的白莲。
长长的漩涡出现在前方的道路上，藤野美织没有动作，只是站在船上，一动不动。
待小船驶到漩涡旁，一股强大的吸力一下子将小船打翻，藤野美织和她鲜红的嫁衣一起消失在了海水中。
消失之前她向天空看了一眼，那眼神是那么的憎恨，却又充满眷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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