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年II 【湮负雪】
5.
耳边的海潮声渐渐褪去，潮留美海睁开眼睛，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，不参杂一点杂质的黑暗。
以前潮留美海总是讨厌那些在商品里参假的黑心商人，但是她现在是多么希望掌控她眼睛的是一个黑心商人，能够给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参上一点点光芒，哪怕是一点点颜色也好。
潮留美海每天醒来，都像一个新奇的儿童，总是左右张望。可是眼前却依然是一片灰暗世界。
她总是摸索着走路。再没有失明之前，她从来没有觉得家里的走廊有这么漫长。总觉得下一步就要碰到墙了，但是墙总是离的很远。
她出房间要走六步，在走廊上走十二步到客厅，右边第二个位置是她的。光的房间是从客厅往左走十步，就在她的房间前面一点。明里小姐的房间在客厅往右走两步之后左拐再走四步。晃的小房间在他们对面。
嗯。都记清楚了。
潮留美海慢慢爬下床，张开双手，往客厅走着。
拉开门，能听见明里小姐和爸爸聊天的声音，还有光一边逗晃一边吃饭的声音。爱花回海底了，光暂时留在了家里。潮留美海尝试着扬起一个微笑:“大家早上好。”
明里小姐看见美海进来了，赶紧上前扶着，忙问:“美海，今天感觉怎么样了？”
潮留美海摸了摸自己眼眶，摇了摇头:“还是不行。”
明里小姐失望地低下头，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这个惹人疼爱的女孩。
“吃饭吧吃饭吧，大家一起吃饭吧。”潮留至打着哈哈举起饭碗，化解了这令人尴尬的局面。
“美海，身体还有什么不适吗？”先岛光一边吃着饭，一边担忧地问。
潮留美海心中微微一动，像是寒冰层裂开了一道缝隙。她纠结了一小下，最终还是冲着先岛光摇了头。“光，我没有什么大碍的，你不用担心了。”
“美海——”门口传来了久沼纱友的大喊，潮留美海嘴边漾出笑意，加速吃完碗里的饭，摸索着走向玄关。她刚打开门，久沼纱友就进来一把抱住了她。
“纱友，你今天怎么过来了？”潮留美海一脸无奈的笑容。
久沼纱友笑了:“不是为了过来看看我美丽动人的美海吗？让我看看，今天感觉怎么样啦？”当她的视线对上潮留美海的眸子。那深沉的灰蓝色刺伤了她的眼睛。
潮留美海也笑着说:“还不错啊，也就那样呗，我总不可能感觉好到能飞吧。”
看着潮留美海嘴边勾起的笑意，那双毫无灵气的死灰的眼睛反倒变成了对比对象。相较之下，反倒更让人难受了。
“你现在打算怎么办？”久沼纱友双手扶着潮留美海的肩膀，面色凝重。
似是察觉到了好友的严肃，潮留美海只能无奈是耸耸肩:“还能怎么办，身残志坚呗。依靠自己，勤奋学习，刻苦努力。”
“如果……如果一直好不了呢？”久沼纱友的声音颤抖着。已经又过去一个星期了，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。再过三个月就是舟曳祭了。要是真像《海志》所说，那美海的生命只剩下这么短暂的三个月了。
“那就顺其自然呗，总要适应的嘛。”潮留美海露出了苦笑。
“你，害怕吗？”久沼纱友紧紧握住潮留美海的肩膀，“我会一直陪着你的。”
“那我还怕什么？”潮留美海像个孩子一样没心没肺的笑了，“反正有纱友在身边啊。”
久沼纱友身体剧烈一抖，狠狠抱住潮留美海，眼泪奔涌而出:“我会一直陪着你的，一定会的……”
潮留美海轻轻拍打着久沼纱友的背，唇边再次勾起苦笑。
她好害怕，真的好害怕，以后再也看不见光，看不见纱友，看不见妈妈，看不见爸爸，看不见晃，看不见这座城市，和这片海洋。
但是该来的，终究是要来的。
她能做的，只是努力承受住这一切给她带来的无数压力。
汐鹿生旁的海流里，一片闪亮的光芒一闪而过。隐没在海水中向远方漂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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